【書生｜094】灣生回家

對於「灣生」這個詞的初淺概念，只知道是在台灣出生的日本人而已，直到接觸了這本以《灣生》為主題所寫下的書籍，才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也才能更貼近歷史的脈絡裡。
「ここ数年、お元気ですか？」
「あらから今も，お元気ですか？」
咦？那不是台灣的日曆紙嗎？因為我的房間就掛了一本，小時候常常拿來寫字記東西的。
是在網路上看到相關的圖片與簡介，也把即將於明年上映的紀錄片的前導影片給看過一輪，可是，怎麼樣都比不上一字一句讀進這些爺爺、奶奶們的親身的故事來得更讓人震撼，與不捨，才可以稍稍體會到友人說當他在公車上翻閱此書時卻好幾度得憋住自己的眼淚不使其流下來。
一八九五年的「甲午戰爭」，中國戰敗，《馬關條約》將台灣割讓給日本統治，就這麼開啟了台灣的「日治」時期。
為了徹底實行和民化，與解決日本國內人口過剩的問題，於一八九九年開始了私營與官營的移民政策，像從四國的德島縣裡的吉野川移入農業人口，這也是被落腳仍有著廣闊幅員的花東地區的第一個具有規模的移民村叫作「吉野」的來源了。
西元一八九五年到一九四六年，在台灣本島出生的日本人，稱為「灣生」，這是一個時代用語，直到一九四五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投降並歸還台灣之後，這個詞就死了。
投降後雖然有大量日本人想直接歸化為中國籍，但最終還是陸續在一九四六年到一九四八年被「引揚」（即遣返）回日本，總計約有四十七萬九千五百四十四人，其中還不包括失蹤、自殺、死亡等人數。
令人難過的是，這群原本來自日本國的移民，迫於時代時勢下得再重新返回日本，卻被以帶有傳染病等藉口集中在德島的小神子建立一「台灣村」管理，被排擠、恥笑，於是才有「灣生」這樣貶低的名詞的出現。
不管是留下來的人，還是被迫遣返的人，不管是原住民、漢人，還是日本人，當在同一片土地共同生活了五十年，早就是一家親了，生於那個年代的他們，卻得被迫生離死別的，這也難怪返回日本的那些灣生開始藏起自己的身世，而留下來的也終生不語以免被聽出口音。
田中實加在自己的管家爺爺竹下健志喪禮過後，被其夫人竹下朋子委託，要將田中實加的親奶奶田中櫻代、與其夫婦兩人的骨灰，帶回花蓮灑在其外海，讓他們能真正地回到故鄉，才開始田中實加的灣生之旅。
因為太痛了，所以不想再提起，所以連田中實加也不知道自己的親奶奶，當初自己一個懷著身孕獨自返回日本生存，只是很好奇的是這群老人家怎麼一天到晚飛往台灣，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如果不趕緊腳步將這一個個可歌且可泣的故事逐一記下，隨著兩地灣生們的凋零，他們終將被歷史的洪流給遺忘，就像在日本拿得到死亡證明，卻拿不到台灣開立的出生證明，無法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生。
大家共同在這座島上面對天災人禍，早就是一家人了，遠親不如近鄰，真正的親友都是在一起生活的才算數，至於大家的血緣，似乎就只供參考使用而已，這或許也造就台灣本土的多樣性與包容性，從食物的兼容並蓄就可窺之一二。
故事再回到山崎秀子與童爺爺身上，原來一九四二年在花連同一家店舖工作的兩人情投意合，無奈童爺爺於一九四二年十月被日軍徵召前往南洋打仗，山崎小姐卻在一九四六年四月被遣返日本，十月返台的童爺爺歷經兩年尋找卻苦無結果，只好在家人的安排下成親，那一句「我等你！等你從南洋回來！」，童爺爺勢必要辜負了。
依舊單身的山崎小姐於一九七○年四月湊足旅費第一次來台尋訪，依然找不到童爺爺，卻不知道其實是童爺爺無顏再面對山崎小姐，於是之後的幾次尋訪皆無功而返。
直到田中實加的多次拜訪之後，重聽的童爺爺才在日曆紙寫下了「ここ数年、お元気ですか？（這些年，你好嗎？）」字眼，光想到二○○九年八月二十日看到童爺爺寄託的照片與文字後，在福岡醫院就醫的山崎奶奶顫抖著手寫下了「あらから今も，お元気ですか？（分開這一段時間，你好嗎？）」就讓我鼻酸不已，她終於在同年的十月二十二日與世長辭之前等到了回音，其實她只想要知道，「我等待著！我尋找著！只是想知道，到南洋當兵的你是否安好？」
被徵召去當兵是誰的錯呢？被遣返回日本是誰的錯呢？被家人安排結婚是誰的錯呢？堅守承諾的人又是誰呢？
如果沒有人有錯的話，那這是不是就是時代所造成的人為悲劇呢？
除了這二十二個被紀錄下來的灣生的故事外，請問，又有多少人的故事早已被時代的洪荒給吞噬淹沒了呢？
還好有著田中實加這亞斯伯格症的無謂的堅持，才能在這十二年之間，幫許多人完成心願，申請到台灣的戶籍謄本的出生證明，幫忙拾起這一片又一片的落葉，儘管更多的早已化為淤泥而被遺忘。
謝謝你，田中實加，謝謝你的堅持，與勇敢，就算散盡個人財產，也為這群爺爺奶奶們完成畢生的願望，犧牲了金錢、愛情、家庭的你，想必早已是許多人的活天使了。而您所策畫即將上映的紀錄片，我一定會去觀看的，因為我知道，沒有了記憶，就沒有了故事，也就沒有了人的存在。
「有一群日本人，他們拿著日本護照，但他們在台灣出生，因為戰爭的無奈，他們必須離開，不過他們很愛、很愛台灣，因為在他們的心中，台灣才是故鄉。」


【完成日期】2014／10／19（日）
【備份來源】https://goo.gl/EJrK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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