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109】愛，與承擔

半夜三點多，我才剛躺上床不久，在半夢半醒之間，外頭路燈忽然就熄滅了，嘎嘎運轉的電扇也漸停。看來是停電了，沒想到這個蘇迪勒颱風的威力如此之大。
遂爬下樓來，摸黑到客廳，跟看電視看到睡著、卻又因為停電而被熱醒的母親大人聊天。
我帶著手機，插著行動電源，開啟內建的手電筒程式，將亮光投影在牆壁上，充當一時之間找不到的蠟燭。
母子倆天南地北地聊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聊到母親大人生第一胎－也就是我的年歲。
把我的出生，與母親的生日，掐指一算，母親大人生我的時候，竟然還不到二十二足歲。
也許那個世代的長輩們，成家本來就早，沒什麼好稀奇的。但一想到我二十二歲的時候，卻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學生，而另一邊卻已是個一手抱嬰、一手工作的女人，怎麼樣都會令人刮目相看吧。
在公司內的書店，看到了這本《商業周刊》的創辦人與其女兒所共同寫下的《還在學2》，就想到我那本《還在學》似乎還完好如初地不知躺在哪裡，仍隨手翻了一下內容。原來這本書不再是金惟純主筆的了，金質靈提一些自己的問題，其父親再用自己的角度試著「回答」的編排方式。
女兒問了她老爸一個問題，「不打算生孩子，因為不想在事業未成，經濟條件不佳的狀況下生，擔心沒辦法給孩子好的起點。」
只見她老爸不急不徐地應答說，「養好小孩最大的關鍵不是經濟，而是『承擔』，你肯承擔，各種挑戰都可以克服、各種修煉都可以度過，總是想得出辦法的。」
當看到這一段位於封底的對話時，那「承擔」兩個字，在我眼底閃閃發亮，因為我看見這兩個字所帶給我的「重量」，與「震撼」。
還未滿二十二歲就生下頭胎，需要的是什麼？「承擔。」
嫁給一個不事生產的丈夫，能倚靠的是什麼？「承擔。」
不畏艱辛地把所有孩子拉拔長大，堅持的是什麼？「承擔。」
「既來之，則安之」，這幾個字說得容易，但要一個女人家，一肩扛起經濟重擔，還能打理家事、照顧小孩，你說夜裡不用淚水灌漑枕頭，我是怎麼樣都無法相信的。
也是不是因為在面對挑戰的當下，因為得要專心迎戰，無心命運，反而換來了孩子的成長，與時間的消逝，也許米蘭．昆德拉曾說過的「我們都是蒙著眼睛過眼前的日子，對於生活著的此時此刻，我們最多只能感受和猜測，只有到後來，解開了蒙布以後，我們檢視過去，才會明白所經歷的日子，而且才了解它的意義」是真的。
外出求學、工作後，這才發現，「不放棄」，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論文寫不出來，那乾脆休學工作去算了。
工作被修理，那乾脆辭職回家讓父母養算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撐了這麼久卻要放棄，就不甘心。
一想到就算回到了家，也沒有人可以養我，就打消念頭。
我卻忘記了，那母親大人好不容易撐到退休，至今仍每日給老闆上工。就算中途只休息一個月、兩個月的，也會急忙請託別人幫忙介紹工作，因為她知道，不想給自己的孩子們帶來太大的經濟壓力，更不會妄想不養家的先生突然有一天就良心發現開始工作賺錢。因為她知道，人生，其實就是「承擔」兩個字。
有時候覺得很累、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想說還有人比我更累、卻撐得更久，我們有什麼理由說放棄？
每每打電話回家問候的時候，只要話筒一接聽，聽到家人熟悉的聲音，就會覺得，這一切的挑戰其實沒有什麼，因為我有最親愛的家人，仍平安健康地與我共同在這片土地上呼吸生活著。
這本第二集的書，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跨世代找答案〉，即父女兩人的問答集。第二部分〈活出好樣子〉為金社長給予的人生、職場、世代的建議。
倒是這個七年級的小妮子頗不簡單，提出來的問題都很有深度，例如「開始拿掉面具，並且對自己的所有念頭尋找根源，仔細觀察自己的起心動念，才發現自己之前過得如此慣性與不真實」、「我自己發現懂得惜物的人在感情中會比較懂得珍惜」、「如果自己不注意，就會讓身邊的小孩子在3C產品中度過一個營養失衡的童年」等等，讓自己過得忙碌其實是最好迷失自己的方法，可是在夜闌人靜的時候，它們又一一地爬回自己的心頭，就像我腳上的那個傷口，就算假裝沒看見，但白天行走的時候、不小心碰觸的時候，還是會痛徹心扉，於是才會乖乖在睡覺前，用心仔細地幫它上個藥，期望能早日康復。每個Ｑ＆Ａ後所附上的親筆插畫，也讓人會心一笑。
通篇讀下來，也不少社長自我的反省，例如該世代的教育不再要孩子一定要孝順，卻也沒能給這個社會立下什麼良好的風範；重視自我卻忽略一個家庭的完滿對孩子、對社會的重要性。一個長輩，要能反躬自省 ，要能隨時放下身段來，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後甚至被我買來當贈書裡的〈事業有成才能生？〉那章寫道，「我們的父母沒有想這麼多，也都照樣生小孩」、「最有成就的是那些生命力強、人生觀向上的人」、「窮人家的小孩對父母的感恩與回饋是更大的」，如此簡單的文字，卻豁然開朗了我的心，在我思考著未來將從長輩那裡繼承到什麼的時候（其實什麼也都繼承不到反而會讓人鬆了口氣），才發現只要心中充盈了愛，就無懼、也能向前了。
凌晨四點多、天即將亮的時候，電來了，母子倆也各自返房休息。人生，是一場未盡之棋，勇於承擔，敢於承擔，無愧於心即可，而我，還在學。

【完成日期】2015／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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